某云

爬行中

莫比乌斯环(五)

      是他,可他究竟是谁?

  随着白发男子转头,房间中的所有人都顺着视线,齐刷刷看向赤羽。他们眼神冰冷,瞳孔漆黑,泛着无机质的光,如瞄准镜上的镀膜,是针对入侵者的敌视。

  本在经理身后与白发男子争吵的一簇人,像执行任务的士兵,一个接一个地冲出来。他们围住赤羽,机械地扑上来。

  短暂的视线相接,竟会掀起轩然大波。赤羽素来不喜欢被动的局面,分明是他的梦,被驱逐的该是眼前的人才对。还是说,这个房间藏着危险的东西,而意识出于某种本能,千方百计阻止自己靠近。

  将人引来,却不允许进入,自相矛盾也是梦的一种特征。无论是矛盾的哪一方,都反映了本质。

  片刻间,手指伸至后腰处的折扇,刀光划过人群。即使在梦里,这把折扇也忠实地挂在后腰处,不曾离身。

  刀光带着血光,似针引线穿过人群。倒下的人交叠在地上,一会便消散了。接着,上一秒还被打趴在地的人却顶着相同的脸,面无表情,不知疲惫地从房间里冲出,奔着赤羽再次出手。

  有完没完,赤羽狠狠咬牙,抬脚就踹向迎面扑来的对手。沾满血的皮鞋底在对方衬衣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印子,他以这种方式将血还给敌人,过不了几秒,那个人还会顶着滑稽的印子再次扑来。

  无止境的消耗战,就算把敌人的衣服全部染红也只是徒劳。这样下去,被先消耗完的必然是他。

  既然攻击发生在白发男子转头后,打破僵局的方法也应与他有关。赤羽掉头,灵巧地闪避对手迎面攻击,一尾鱼似的钻进房间,刀尖直指白发男子。

  人群果然不再涌动,他踏入房间的瞬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。上一秒尚在攻击的人形,停顿在半空中,酷似电影里单独拎出来的一帧胶片。随着他深入房间,人群动作开始倒放,如弹簧复位。

  当他站在白发男子面前时,所有人恢复原位,静止不动,除了眼睛还保持着追逐的状态,蓄势待发。

  赤羽扯着白发男子的领子,把他从座位上提起,厉声质问道:“你到底是谁?”

  他没指望能问到答案,本质上,这还是他自己的梦,自己都不清楚的东西,问了也不会有结果。比起探究,这种行为更像是在发泄厌倦与愤怒。

  一股大力将赤羽的手扯开,之前的缠斗消耗了他太多体力,他后知后觉地感到疲惫,小口地喘着气。猝不及防,视野中出现了一只手,碰了一下他的额头。

  就像一只被猎枪打中的鹰,他不受控制向后倒。视野中的手缓慢远离,赤羽知道,其实他根本没有收手,只是自己在坠下。

  终于,他的视线平行于墙壁,视野范围只剩天花板了。也许他倒在了地毯上,也许只有倒下的那一瞬间,地毯才是地毯。

  他在下沉,鲜红的地毯好似血湖,托不住他,便放纵他向下。

  有人走到他面前,蹲下,像是葬礼上的最后慰问。他先是理了一下被赤羽拉扯变形的领口,好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一点。接着,他伸手摩挲了一会赤羽的脸庞,此时,赤羽已经沉到湖面以下了,相比冰冷的湖水,那只手算得上是温热。

  湖面荡起涟漪,扭曲了光线,他自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。一切都泛着红光,包括对方洁白的发,仿佛是他亲手所染,这使他感到快慰。

  但是还不够。

  赤羽不知道哪来的力气,拽住了一把白发。对方收回抚摸着他脸庞的手,颇有耐心地把攥紧白发的手指一根根掰开,然后向里塞了一张紫色的卡片。

  末了,他替赤羽把手交叠回胸前,猛地向下一推,所有景物都消失了,他在黑暗中下坠,速度越来越快。

  本能地寻找攀附物,好让这该死的失重感消失。赤羽的手在黑暗中收拢,他摸到了布料。下一秒,他猛地起身,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旅馆房间,阳光在窗帘上打出几何状的光斑。窒息的感觉消失了,他大口呼吸清晨的空气,它们干燥且足够温暖,自肺部将氧气输送至血液,使人感到振奋。

  紫色名片,是梦里的他最后攥在手里的东西。现实中也有一张同色的卡片,被他收在了衣兜中。

  他迅速地摸索了一遍全身的物品,东西没有少,温皇的蓝色名片和任飘渺的紫色名片完好地挨在一起。除了名片,他身上存在的物品皆与昨日早晨一致,8号房门钥匙被替换为了6号房门,甚至昏迷前握着的刀片都被归于原位。

  几乎没有人知道,赤羽的刀片藏在扇子里,遑论第几个夹层。见过赤羽拔刀的屈指可数,就算是昨晚有人目击他拔刀,在外套布料的遮挡下,也无法推测出刀片的具体位置。况且做完这一切的人,既然记得更换门牌钥匙,制造出一切归位的假象,又怎会漏掉多出在口袋里的名片?

  还是说,设局人的目的,不止是困住他。

  温皇,任飘渺,还珠楼……疑问接踵而至,却难以找到联系。

  梦中的拍卖会,是在暗示什么吗?

  赤羽回忆以往参加过的任何一场拍卖会,以他记忆为担保,他从未在那见过白发男子。

  至于袭击,确实有一次。

   

  那是一个暴雨天气,门外大雨滂沱,天色阴沉,一墙之隔的室内却灯火通明。

  一个被浇透的中年男子,口中念念有词闯入大厅。他看上去疯疯癫癫,水从他袖口滴下,很快洇湿了脚下的地毯。

  他急切地环顾四周,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。那目光充满了疲惫与憎恶,眼中的红血丝布满了仇恨的根。他下意识地去摸扇子,在抽刀之前,闯入者已被反应过来的安保制止。

  那名男子被拖离现场时,口口声声地喊着“你和任飘渺也是一伙的!”,事后调查又声称认错人了。赤羽自己做了额外的调查,发现这名入侵者从事医药行业的,去年今日,他也是参与拍卖的客人,因此能闯入大厅。

  男子最近破产了,收购他资产的正是还珠楼集团。至于他口中的任飘渺,根本查不出其人,所以当时的结论便是他激动之下喊错名字了。

  可矛盾引到西剑流上还是奇怪,医药不是西剑流的主要领域,且那时候的经营战略较保守。那名破产者,把赤羽认作谁了,他憎恨的人又是谁?

  还来不及查清,西剑流的事务在那段时间突然翻倍,赤羽忙得焦头烂额,自然无暇顾及。等回过神来,那名破产者早已不知所踪。事件本未激起多大水花,自然也逐渐被淡忘。再接着,便是流主失常。

  任飘渺和白发男子又是什么关系……

  在昨晚以前,他从未见过那人,而白发男子显然了解他。

  他漫步在记忆宫殿里,推开一扇扇的门,那最关键的一帧终于在角落被翻腾出来。

  所有一切就此连上,赤羽拉开窗帘,阳光瞬间填满整个房间。天色尚早,但温皇总归会来。

   

  一道蓝色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,他一手提着一把黑伞,另一手握着钥匙。他顿在原地打了个哈欠,顺势低头瞟了一眼房间号,便徐徐向前,停在了9号房门口。

  他正打算开门,门却自己开了。

  准确地说,是一位红发的青年在房内拉开了门。他的长发稳当地束在脑后,一丝不苟,又显得精神。虽然眼底有淡淡的青灰,像是没休息好,也挡不住他清亮的眸子中的神采。

  如果,眉毛不要压那么低就更好了,他看上去有些愤怒。

  “神蛊温皇,请进。”赤羽不打算虚与委蛇了,便直截了当叫出了对方的全名。

  不是初见的初见,不当知晓却喊出的名字,好似一把剪刀,剪开了莫比乌斯环。扭曲循环的带被强行履平,起点与终点不再合并而分立两端。

  温皇,你当作何回应?

  蓝衣的青年显然愣了一下,礼貌性地弯了一下腰:“我应当是第一次见先生,先生怎会知晓我的名字,又在我房间内呢?”

  “确实是今天的第一次见面。”赤羽刻意在“今天”这词上咬下了重音。

  “先生好像话里有话。”

  “站着可说不清楚,请进吧。”赤羽接过温皇的黑伞,将其靠在门边。顺势替温皇带上了门,温皇只得走向桌边的椅子坐下。

  赤羽转身从柜子上取下两只玻璃杯。他将玻璃杯分摆在桌子两边,只在温皇一侧倒入半杯水。

  “请吧。”

  “先生为何不为自己倒水?”

  “我该吗?”

  “没有主人不动,客人先动的道理。”温皇起身,替赤羽那侧玻璃杯满上。

  赤羽嗤笑一声:“这水醉人啊,喝了便不会醒来。”

  “为何要怀疑我的一片诚意呢?”温皇惋惜地摇头:“你我素不相识,我又何必害你。”说完他将水饮去一半。

  赤羽默不作声,他把水杯推至一旁,从衣兜里夹出一蓝一紫两张卡片。

  紫色的卡片摆在下侧,背面朝上,而蓝色的卡片翻开,摆在上侧,正是任飘渺与温皇的名片。

  “我与一位好友。”赤羽短暂顿了一下,继续道:“我们开了一场赌局,规则是21点,可惜尚未结局。”

  “真是可惜。”温皇道。

  赤羽低头继续摆弄名片:“后来我发现,赌局可不止是牌局。”他缓缓翻开紫色的底牌,如同黑杰克中的庄家翻开最后的暗牌。烫金的字眼被阳光烙在纸上,赤羽特地将名片的正面朝向温皇,一边推过去,一边抬头直视着温皇的眼。

  “你说是吗?任飘渺。”

  名片如界碑,划分两方。火药味瞬间弥漫在空气中。

  温皇也未看名片一眼,只是亲耳听见对方喊自己的另一个名字,便已愉悦无比。他自然不想错过对方更多表情。

  于是他由衷笑道:“赤羽信之介,你果然没让我失望。”



没想到今天预告片开头有温赤带货打牌,好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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